专家圆桌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经济研究部研究员 刘向东
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研究员 卞永祖
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副研究员 邹蕴涵
（排名不分先后）
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经济发展的影响引发国内外关注。短期内，疫情会在哪些方面对中国经济构成挑战？长期看，中国经济长期向好基本面会否因疫情受到影响？如何将疫情影响降到最低？本报记者特邀业内专家对上述问题进行探讨。
1.短期内，疫情会在哪些方面给中国经济带来挑战？
刘向东：短期看，疫情防控工作不可避免地使许多经济活动暂停，供需两方面均受到挑战。从消费需求看，疫情对人流集聚型行业冲击较大，如交通运输、住宿餐饮、旅游酒店、教育培训、院线娱乐等，物流快递、商业服务、商品零售等行业也会受到负面冲击。从生产供给看，医疗防护等重点行业和企业需加班加点扩大生产、增加设备投入扩张产能。但受人员流动限制，其他工业和建筑业生产经营活动会受到不利影响，部分企业不得不停工停产以防止疫情蔓延。
相比较而言，大中型企业受到的影响不会太大，但中小微企业的情况不乐观，特别是受疫情影响比较大的服务业领域，中小企业资金流紧张，甚至会出现订单流失和关停的情况。同时，稳外贸、稳投资、稳外资等工作也可能受到一定影响，疫情暴发期间外贸进出口和国内投资活动可能有所放缓。一段时期内，中国商品出口可能受到限制，投资项目的前期报建手续可能推迟，项目建设进度也会拉长。
疫情确实会给中国经济带来短期负面冲击，具体影响有多大取决于疫情防控的进展和成效。如果疫情拐点出现在2月中下旬，一季度经济环比增速将会出现一定幅度的下降。
卞永祖：疫情对中国经济的影响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对一些行业造成直接冲击，如旅游业、餐饮业、娱乐业等，由于人们不敢聚集和外出，上述行业经营受到冲击。同时，由于交通运输受到影响，许多企业原材料供应和销售受阻，无法正常生产。为了避免疫情迅速扩散和保护员工的生命安全，有些地方政府已经明令企业不得开工，这也导致一些生产型企业开工延后，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当地的经济发展。
二是可能对经济长期发展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当前疫情防治是全国上下第一要务，国家和地方都在调动一切资源生产口罩、防护服、防疫药品、消毒液等产品。但这可能导致社会资源过于集中配置在这些领域，其他行业在资源配置上就有可能存在不足。
三是可能会对地方财政造成新的压力。近年来，一些地方政府的财政压力在加大，疫情使这种压力在短期内更加凸显：一方面要加大抗击疫情的财政投入，另一方面要出台更多的优惠政策减免企业税收。此外，疫情的出现打乱了许多地方经济发展的原有步调，对地方的发展带来暂时的困难。
值得注意的是，疫情对饲养业的冲击非常大，很多养殖户不同程度地遇到了饲料难以运进来以及长大的畜禽难以运出去等情况，影响养殖户的积极性，猪肉供应可能在未来一段时间趋于紧张。同时，饲养业的饲料需求也可能降低，不仅给国内饲料企业带来一定冲击，也会对中国采购国外饲料造成潜在影响。
邹蕴涵：一是需求侧短期受到较大冲击。受疫情影响，春节期间本应十分活跃的消费市场明显冷清，预计前两个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将同比负增长。部分消费领域受影响情况分化，餐饮、旅游、电影等消费规模快速萎缩。此外，中国投资项目的开工目前基本停滞。由于前两个月投资占全年固定资产投资约6%~7%，4-5月占比高达17%左右，疫情持续时间将成为影响全年投资走势的重要因素。
二是生产端短期弱企稳态势被打破。一方面，工业改善的持续性遭到严峻挑战。随着疫情逐步蔓延，原材料、劳动力等生产要素流通受阻，物流、生产、销售、回款等正常经营活动受到严重干扰，企业停工减产，工业增长受到明显制约。另一方面，服务业受冲击更为直接。旅游、交通运输、餐饮住宿、娱乐等受到严重冲击。此外，农业春耕面临较大压力。受疫情影响，当前售卖农业生产资料的实体商户大多处于关门闭市状态，网购生产资料多处于短期不发货或者无货可发的状态，农业生产资料购置渠道不够畅通。封村封路措施的采取导致异地种植户的生产资料运送困难，春耕时用工严重短缺，同时技术下乡等生产性服务也被迫停止。
2.长期来看，疫情会否影响中国经济的基本面？
刘向东：疫情不可避免会对中国经济造成短期扰动，但并不会改变中国经济中长期的基本面，中国有能力保持经济长期向好发展的趋势。
一是中国完全有经验、有能力、有信心在短期内战胜疫情。疫情一开始，全国上下一盘棋，共同行动和应对，联合开展疫情联防联控工作，尽最大的努力把疫情影响降到最低，尤其是中国充分发挥党的坚强领导作用，在国际社会八方支援的情况下，有望在较短时期战胜疫情。
二是国家已采取强有力的逆周期调节调控政策。为防止经济大起大落，中国政府已做好应对各种复杂困难局面的准备，各部委及时出台有力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通过采取这些调控措施及时遏制疫情对企业生产经营造成的影响。
三是很多经济生产活动只是暂时延迟而非永久消退。受人员流动限制，疫情暴发期间聚集性服务消费受到抑制，但只要疫情得到有效控制，部分被压抑的需求会集中反弹，从而带动经济出现较大的回升。
四是疫情防控将会加速推动经济新业态、新模式发展。疫情防控期间，一些行业正在努力化危为机，包括把相关产品或服务转移到线上，如远程教育、远程医疗、在线游戏、居家办公、无接触配送等将会呈现爆发式增长，有望部分抵消线下服务业遭受的损失。
五是中国制造业将会进一步升级。经过疫情防控期间的需求积累和淘汰转型，中国制造的供应体系将会更加健康完善和有竞争力，疫情过后中国完整的产业链和供应链的比较优势还会充分体现和释放出来。
卞永祖：只要能够尽快控制住疫情，从长期来看，这次疫情难以对中国经济的基本面造成太大影响。
首先，消费是拉动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虽然疫情压抑了大众消费需求，但是消费能力并没有消失。随着疫情防治取得进展，人们的需求潜力肯定会逐步释放出来。而且，疫情必然会对大众消费行为造成影响，比如人们更加注重卫生、网上消费会被进一步激发，这也促进了消费升级，催生新的消费方式。
其次，中国产业优势不会消失。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完整和最大的工业体系，在全球产业链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短期内疫情对中国制造业造成了影响，也必然对全球产业链造成影响，缺少中国的工业产品，全球经济体系的运转将受到不利影响。
最后，中国经济有巨大发展潜力，正成为全球资金流入的洼地。中国资本市场改革开放速度在加快，中国股市的投资价值更加凸显，全球资金流入趋势难以改变。
邹蕴涵：如果疫情能在2月实现初步控制、3-4月实现有效控制、5月中上旬基本结束，即大规模隔离防控措施的影响主要集中在一季度的情况下，中国经济增长将受到一定影响，可能下行至6%以下。但如果逆周期调节政策集中发力，经济增长有望恢复至正常水平。总体来看，疫情对中国经济的短期冲击较大，但中长期影响整体可控，中国经济在受到外部冲击后会再次回到正常发展轨道上。
虽然疫情对经济的冲击是短期的，但要注意的是，疫情暴发期间如果企业经营受到太大影响，特别是部分企业出现倒闭等情况，可能对经济的影响会更长一些。目前，各地已经出台各种措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3.中国要实现2020年全年经济目标，当前首要任务是将疫情影响降到最低，为此该如何发力？
刘向东：此次疫情不可避免会给经济发展带来干扰。实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既定目标，首要是降低疫情对经济的负面影响。
第一，尽快扭转疫情蔓延局面。在集中力量控制住重点地区疫情的基础上，加强春节后返程复工的疫情监测和防控，加大科研攻关力度，找准病毒来源，查明传染源及其传播途径，密切跟踪病毒变异情况，推动数据和病例资料开放共享，借助国内外一切最新研究成果，加快新药临床试验，尽快由疫情防御战转向反攻战。
第二，努力保持稳产稳岗工作，切实维护正常社会秩序。在强化疫情防控安全前提下，优先落实“菜篮子”工程，采取必要措施保证粮油蔬菜、煤电油气等居民生活必需品正常供应，切实防止居民产生恐慌情绪，加大各类生产企业复工复产，确保返岗人员平稳有序就业，尽量做到务工者工资收入不因疫情受到太大影响。
第三，采取更有力的逆向调节措施，尽量避免经济运行大幅波动。应采取更有力的逆周期调节措施，以疫情防治为切入点，实施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扩大各级财政预算投入，加大公共卫生和医疗救治领域的补短板力度；以稳产纾困为突破口，给予受疫情影响较大的行业及中小微企业在税费、融资和社保等方面更加优惠的支持性政策，同时实施偏宽松的货币政策，投放更多的流动性来保持企业现金流稳定，继续降低企业实际融资成本，帮助其渡过经营难关；以稳岗增收为出发点，结合聚焦打赢脱贫攻坚战，对农民工、大学生等重点群体给予多种形式的就业扶持，鼓励通过以工代赈、返乡创业、资本下乡等举措刺激需求、稳定就业、实现增收，切实减轻疫情对劳动者收入造成的不利影响。
卞永祖：首先要激发大众的信心。大量医护人员赶到湖北，为打赢这场战役奋力工作，全国民众也作出了巨大贡献，因此中国有把握战胜疫情。同时，减少对疫情的恐慌就会增加对中国经济发展的信心，企业家经过此事会更加关注科技水平的提高，加快经济转型升级。要为抗疫胜利后中国经济的发展做好筹划，在打赢疫情阻击战的同时，不能让中国的经济发展停下来。
其次，充分发挥货币政策的作用，切实降低企业的融资难度和成本。当前，央行仍然具有降准降息的空间，运用各种货币工具，降低实体经济的融资成本，有利于恢复企业经营者的信心。同时，央行也在完善基础货币投放机制，从而改革中国的货币发行机制。根据中国经济的实际情况发行货币，有利于加快经济转型，降低其他国家央行如美联储货币政策的不利影响，让中国货币政策更加独立，有利于中国软实力的增强。
最后，要全力深化改革，发挥制度优势。这次疫情也反映出社会治理方面存在短板。由于中国经济长期高速发展，城市规划存在不合理、不完善的地方，部分官员对突发情况的判断能力不强，缺乏应对重大事件的能力，因此要加快改革，提高官员综合素质，建立更加完善的管理机制。同时，加快国有企业的改革进程，尽快建立起符合中国长远发展利益的现代化企业管理机制，优化人才选拔机制。只有这样，才能充分发挥中国的制度优势。
邹蕴涵：一是财政政策应成为逆周期调节的主要手段。通过调降和推迟企业税费上缴，特别是降低劳动密集型服务业的税费负担，助力疫情防治。根据疫情防控变化，在适当时候，加大对基础设施建设投资的保障力度，为疫情过后的经济恢复提供支撑。
二是货币政策应适时放松，突出定向扶持。通过下调存款准备金率、加大流动性投放力度、降低实体经济融资成本等方式有效放松金融条件，既要普惠性缓解流动性压力，又要采取降低贷款成本、增加信用贷款、延长贷款期限等方式，有针对性地帮助受疫情影响的地区和行业。
三是行业政策以稳就业稳投资为主。对制造业投资的政策支持力度适当加码，尤其是促进产业升级和国产化等方面的政策；针对陷入困境的不同服务业，通过出台灵活政策进行扶持；对受影响较大的中小型外向型企业，加强政企沟通，做好工作应对预案。
